极地风暴

会去的

【马民】夏天,再见夏天

ooc我先说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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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罗渽民在晴天有这样的爱好,他会在通往家的水泥路上观察自己的影子。背对着夕阳,脚底下踩着的是被拉得长而大的影子,单薄又强大。透过鞋子升腾着的是日头落山前的余热,尤其夏天,灼烫着他白而嫩的脚心,叫嚣着如此一日里它的威风。

  他一般都有同伴一齐回家,从小到大都是这样。年幼时是被拥簇在一群耀武扬威的红领巾里,其中多数扎着羊角辫。再到如今,女孩子们齐肩膀的,修剪得整齐的发,总是洁净芬芳着,经过风,经过他,再经过风。

  在这片上学的多半是同一个职工小区里头的孩子们,邻里之间都相互认识,早早地叮嘱了自家的学生要结伴相互照应着。兴许是他家附近的女孩子本身就多,兴许是其他原因,罗渽民回家免不了听一路上的叽叽喳喳。他脾气好是出了名的,从小就不是那类掏鸟蛋烫蚂蚁窝的皮猴子。她们从前乐于和他说卡通贴纸,昨晚少儿频道新播的动画片,现在就同等地爱和他讨论哪个画报的少女模特最好看最不好看,班级里的某某某又暗恋着某某某。

  一般这时候他会笑一笑,把话题不动声色地推给表达欲旺盛的女孩子们,然后继续看天上的流云,或者看他自己的影子。

  然后大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区里进门的那块绿化坛前,道了别便三三两两散开了,耳边也逐渐清静下来。罗渽民习惯沿着树荫走,筛过了的阳光同斑驳的树影投射在他的发梢、脸、身体上下裸露着的皮肤,将他切割成无规则的碎片,光和影在名为他的地图上追逐厮杀。

  李敏亨就是这样遇见他,他喜欢在记忆当中这样称呼对方。

  他见到的是一张地图一样的罗渽民。李敏亨手里还提着贴满了托运单子的行李箱,升起来的后尾箱盖子替他遮挡住金黄色的烈日余晖,这个下午变得不再刺眼。穿着白色短袖衫和藏青色中裤的男孩子出现在一团团绿荫之下,他没戴眼镜看,只知道眼睛大,下巴很尖。

  罗渽民自然看见了他,黑T恤,卡其色的裤子,露出线条好看的小腿,眯着眼睛,头发有点乱,长了一张从没见过的脸。他很快地给对方做总结,近视眼、外来人。罗渽民没多打量,他从阴影里走出来,直接迈步走向单元门,目不斜视。

  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,罗渽民瞧着有些许的眼熟。楼梯间狭窄,他侧了侧身子让对方能顺利下楼,男人回他一个笑。罗渽民继续上楼,他有意要放慢一些脚步,好奇心对于他这个年龄阶段的人来说并不是奢侈品。他听见男人说,行李都搬完了吗,又说,爷爷奶奶已经在家等咱们吃饭了。

  也不知道是哪一户的。他这样想着,脚步很轻地加快速度上楼。

  回到家果然没见到一个人影,一片灰色,打开灯,客厅里的窗帘还拉着,啤酒罐在茶几上列队,不用看也知道是空的。罗渽民把书包放下,走到窗台边把帘子都拉开,太阳被煎化了,赤金色热油铺天盖地,浇进他的家里,驱散过夜的酒气和萦绕已久的阴霾。罗渽民倚着窗台,闭上眼睛,炙烤着防盗窗上已经有些蔫态的兰草的太阳光线,此刻同样刺痛着他的眼皮。非但不讨厌,他其实很喜欢。夕阳抚摸一切的力道都温柔,比争吵怒骂温柔,比酒精尼古丁温柔。罗渽民无法同他的同行人诉说的话语忧愁,往往交由时间、光线、胃袋还有沉默的他自己消化。

  门铃响了,罗渽民从漫无边际的放空里回过神来。爸妈一般不会这个点就回家,他从猫眼里往外看,一张外来人的脸,头低着,戴了黑色圆框眼镜,在他家外面杵得很端正,既认真,又让人感觉幼稚。他拉开了门。

  罗渽民无法忘记这个下午。是工作日,既不是有些倦怠的周一,也不是怀揣期待的周五。天气不算太好,暑热袭人的一个七月的晴天。他很平常地上学放学,万事不新鲜。

  李敏亨和他对视,微笑着递给他一个瓶子,罗渽民接过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标签上的英文:枫叶糖浆。

  “你好,邻居。我叫李敏亨,放假回来一段时间。”他指了指隔壁开着的门。

  罗渽民点了点头,他说谢谢你,李敏亨。我是罗渽民,欢迎你找我一起玩。

  李敏亨愣着盯了一会儿这个男孩的脸。他现在看得很清楚,眼睛大而亮,脸小,笑起来漂亮,漂亮放在这里应该没有错。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:罗渽民,罗渽民,是怎么写的呢?有什么样的意思呢?

  他实在不太懂中文,现下有点后悔没有多学一些。

  李敏亨晕晕乎乎地和他说了几句话,然后回了家里。他今天知道东方男孩真的同他以往的伙伴不一样。

  躺在房间里的床上,他侧过脸看落地窗外的天空。太阳西沉,抹在天上的是大片大片粉紫色的云霞。

  他坐了很长时间飞机,又变成汽车,搬东西,风尘仆仆。但李敏亨却没有觉得很累。

  今天结束了,夏天却还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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